*有一点点柴肉。不是一个让人愉快的故事。
“濑名。”
“……”
“再等一下啊、濑名。”
月永レオ盘腿坐在濑名泉的右前方。他低着头,橙色发丝从没有绑好的橡皮圈里滑落出来,与被拦下的阴影一同挡住了他的侧脸。
濑名泉分辨不清月永レオ的神态,但那打着颤的异常语调足以出卖对方的穷途末路。他神经质地咬着左手的大拇指,指甲磨着牙,发出咔咔的细微声响。
“……れおくん。”
“没问题的,我很快就能做出完美的曲子!因为我是天才啊!没错吧、濑名?”
不。
不是这样的。
れおくん。
有什么情感从胸口翻涌上来,在濑名泉的喉咙里凝结成冰,结结实实地堵住了他所有可能发出的音节。
他只能沉默地在月永レオ面前半跪下来,伸手撩起那些落下的发丝,将其别在耳后。
秋日的尾声还未彻底结束,月永レオ的体温就已经低得吓人。在濑名泉还迟疑着是否去触碰对方面容的时候,那抹缺少生气的冰冷便攥住了他的手腕。
“濑名、……看着我吧。”
不要露出这样的脸啊。
不要摆出这种快要哭泣似的表情啊、れおくん。
只要是想做的事就能做到,创作出一首首带给人们幸福和热情的曲子。明明拥有着那样独一无二的才能,你明明是这样的天才啊?
「只不过是一时的低潮期而已,不要勉强自己」,这样轻描淡写的话语是不行的吧。
因为れおくん说过,作曲就是他的人生。
れおくん与自己一起结成Knights,在那场『Checkmate』之后,还是一次又一次、不知疲倦一般发起着速攻,击败从Chess分裂出来的组合。
是我的意志,驱使着他行动着。仅仅是为了实现自己曾经不像话的愿望,他舍弃了许多事物。
明明我只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只是靠着无聊的自尊而努力活着的家伙。和れおくん不一样,我不是天才,只是这样平庸无奇的人而已。
这样的你,为什么会被这样的我所玷污呢。
如果正如你说的那样——如果这样能让你感到满足,让你获得支撑能够继续作曲的灵感的话。
“……可以啊。”
我无所谓。
只要能唱着你所做的曲子,就是我的幸福。
濑名泉望着月永レオ紧缩的嫩绿色瞳孔,在对方的手抚上他脸颊之前,闭上了眼睛。
……但是、又为什么会这样呢。
——这是最软弱的自欺欺人了,你明明知道会变成这样、不是吗?
濑名泉心中的另一个自己冷笑一声,对他如此讥讽地说道。
——又不是第一次了。
月永レオ将下巴搁在濑名泉锁骨的位置,后者正将身体紧绷成一副弓的模样,拿额头抵着落地镜面,誓死不肯睁开眼睛,也不肯发出一星半点的声响。只不过体力不济,他撑在镜上的身躯重心不断往下跌去,手掌滑过镜面,擦去被淋漓大汗蒸出的白雾,又被两人喘息间交互的气息所重新覆盖。
濑名泉还是死死闭着眼睛,他的身体一半染上了被月永レオ所制造的热量,另一半贴着镜子特有的冰凉,整个人都包裹在混着甘甜和痛苦的浓稠黑暗之中。他觉得自己像是要跌进镜子里,但情欲的波浪席卷着他,令他无法产生抓住月永レオ的实感——于是他不得不开口说道:“不行……等一下、啊,れおくん……”
原本设想中的呵斥被热气和冲撞融化成了支离破碎的哀求,濑名泉不敢相信这样的话语是出自自己的口中,羞耻感喧嚣而上。为了瓦解这份尴尬,他扭过头来,恶狠狠地吻上月永レオ的嘴唇。
在这个举动的催化下,连同刚才那句话语也变成了这场情事的发酵剂。月永レオ伸手反扣住濑名泉的手腕,恐怕是因为没有余裕再瞻前顾后地温柔相待,他将濑名泉重新按在墙上的动作甚至有些粗暴。
与此相对的,月永レオ依然用脑袋蹭着濑名泉的颈窝,像一只因为贪吃而对主人撒娇的猫——然后,这只猫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坏心眼地咬上了主人滚动着的喉结。
意料之外地、濑名泉仿佛触电一般,止不住地战栗起来。他从喉咙底发出了含混不清的低声呜咽,终于肯睁眼看向月永レオ。若是往常的他,必然会大声抱怨“不是说过不能留下痕迹了吗?!”之类的话,然而此时此刻,他被水汽润泽的湖蓝色眼睛毫无威吓说服力。
濑名泉注视着月永レオ,对方脸上展露出的是与“身为偶像的月永レオ”全然不同的表情。如果说在舞台上,他是狩猎动物的猎人的话,那么现在,他更像是拆吃猎物的狮子——不巧的是,这两种表情,濑名泉都再为熟悉不过。
“濑名呀。”
月永レオ不满足于只是玩弄着濑名泉的喉结,见对方没有进一步的制止行为,他得寸进尺地去舔舐着平日的禁止区域。舌尖从脖颈游走至耳畔,月永レオ吻着那条被扬起的下颌线,再一次心满意足地轻声呼唤着对方的名字。
什么啊……太过黏黏糊糊了吧。
濑名泉望着月永レオ的眼睛,翠色的虹膜边缘是浅绿色的,色彩一点点向中间聚拢过去,有什么点亮了他深色的瞳仁。那簇火光朝濑名泉靠过来,脑中的原则和理智被泡得乱七八糟,他忍不住想伸手触碰那团光芒,却只摸到了月永レオ颤抖着的睫毛。
“……れおくん。”
“嗯。是我啊、我就在这里啊,濑名。”
对月永レオ的回答置若罔闻似地、濑名泉呵出从胸腔中挤出的那丝气流,又重新吸入一大口新鲜的空气。在这样的喘息中,情欲被削减至最低,染上了些许病态的气息。
“哈啊……れおくん。”
这次代替回答的,是月永レオ略显焦急的吻。
在做这种事的时候,月永レオ总是有些急躁的,像是只有这样,才能瓦解他心中空荡荡的不安情绪。
除此之外,他也总是拼了命地、让濑名泉没有多少能够思考的理智,连只是紧紧抓着他都已经耗尽了余力。
这算什么?是国王大人的掌控欲吗?
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明明两人的关系并非恋人,也并非朋友,当然更不可能是家人。
但是却不止一次地如此拥抱。
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出错了呢?
是从梦之咲历史上唯一的那次Checkmate成功结束以后吗?
还是在月永レオ难得陷入低潮期,作不出曲子的那段时间?
……不、都不是。
自层层叠叠累积的异常追溯回去,或许只是在自己所认为的那一个日常的节点,就已经犯下了不可逆转的错误。
过去的错误是无法得到修正的。
所以现在能做的,也只是期盼未来不再到来。
濑名泉重新闭上了眼睛,在恍惚中,他错觉与月永レオ一起跌入了镜子深处,时间被水银所凝固,那是他们最为接近永恒的瞬间。
“……”
月永レオ望着濑名泉,他的濑名依然靠着落地镜坐着,连凌乱的衣物都没整理。他仰着脑袋,胸膛剧烈地一起一伏,像一尾被搁在干涸地表的鱼。他努力地呼吸着,似乎是要积攒起支撑着自己站起来的力量。
乱七八糟,狼狈不堪。
这是身为模特的濑名泉,绝对不会在其他人眼前展露出来的一面。
是自己把濑名弄成这样的。
在从心底涌起满足感的同时,庞大的负罪感也灭顶而下。
濑名是漂亮的、温柔的、总是不懈努力着的地方也很令人敬佩。如果不是因为被那层坏脾气的外壳所包裹着,一定会被更多的人所喜爱和包围。
是和除了作曲,就一无是处的自己全然不同的人。
而这样的自己,就像是贪婪自私的巨龙一般,把闪闪发光的宝石都藏在黑暗的山洞中独自欣赏。明明说着要实现濑名的梦想,却连作出让两人继续战斗的曲子的能力也没有。
明明说着要让全世界都见识到濑名的美丽,却只是独占着濑名的这份温柔。
啊啊。
爱干净又温柔的濑名,是为了让我能够作出曲子来,才毫无怨言地接受我的一切,任由我把他弄脏的吧。
“咔、咔咔。”
月永レオ出神地咬着大拇指,连虎牙刺破表皮都浑然不觉,只是下意识地舔舐掉渗出来的血。
没问题的。
因为我是天才啊。
我拥有着,能够实现濑名梦想的才能。
只要濑名能够歌唱着我所写出的曲子,这就是我所爱着的幸福了。
——但是。
果然还是。
“……什么都写不出来啊。”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