鸑鷟之翎

笔力绝赞光速退化中,文风极其不稳定。
懒癌晚期,不定时失踪。
是个杂食,但是杂食也挑食,会发病。

【レオ泉】打上花火

*一个师生Paro,和一个不是结局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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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铅笔勾勒出的是一个单薄的剪影,发丝柔软,脸庞瘦削。画上的人百无聊赖地托着脑袋,视线堪堪停留在某个方向,而即便是在这个全无防备的时刻,他也绷着嘴角,连一个笑容都吝于露出。

  那明显是一个濑名泉。

  在监考时被当作模特还是第一遭——濑名泉心下一跳,条件反射地看向始作俑者,正好对上橙发少年得意洋洋的眼睛,在穿过窗棂的初夏阳光照耀下,格外能令人产生口干舌燥的错觉。少年灵巧地将填图笔自右手虎口滚过一圈,再一次对他的监考老师胜利地宣布道:“我要提前交卷,濑名老师。”

  行啊。

  濑名泉扫了一眼月永レオ还有大片空白的答题卷,粗暴地将它翻了个面,盖在了被众多涂鸦填满的试卷上,他咬牙切齿地催促道:“交完卷就给我出去。”

  “咦?是这样吗?那就算了!”

  月永レオ反应迅速地将两张卷子拢回自己的臂弯里,复又抬起头来,冲濑名泉笑嘻嘻地撒娇道:“外面太热了,濑名老师,我的灵感都会丧失殆尽的。”

  “……”

  考场中隐约响起其他学生的偷笑声,濑名泉被气得在心里大翻白眼,又不好当众发火,只能警告般地敲了敲月永レオ的桌子,压下怒气坐回讲台后。

  吱呀——吱呀——吱呀——

  头顶上的几个老吊扇发出疲惫不堪的哀鸣,引得有几个学生在做题间隙还时不时抬头,向它们投去担忧的一瞥。濑名泉被这颇有规律感的金属摩擦声弄得心烦意乱,他松开手,又重新握成拳,指尖抵在沁出些汗的手心里,晕开了刚才不慎沾上去的铅屑。

  于是濑名泉更烦了,这些额外的烦躁全部拜月永レオ所赐。想到这里,他调转视线,向对方掷去狠狠的一剜,而月永レオ仿佛早已预备着一般,依然颇为无辜地笑着,欢欢喜喜地接下这把眼刀。

  啊啊、他早该预料到的,这个十七岁学生幼稚的陷阱,他也不该与那家伙一般计较。

  毕竟从刚才开始,令濑名老师烦躁的并不只有吊扇的噪声,还有月永レオ停留在他侧脸上的目光。

  在这场考试剩下的漫长时间里,濑名泉认真地评估了一下,那个他最讨厌的对象,究竟是海岛的夏天,还是月永レオ。

  而事实上,这两者几乎全然相同。

  一样的热烈,一样的明亮,一样的充满活力,一样的不可理喻,一样让濑名泉倍感困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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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濑名老师一定讨厌学生。”

  在回家的路上,奈奈子一脸哀愁地对我说道。以经验而谈,这个时候她只是陷入自己的忧郁之中,所以我不需要做出多么关切的反应,单纯敷衍几声就没问题了,更何况我还没有想好要在今晚的夏日祭典穿哪件浴衣。

  果然,像是完全没听到我刚才的应和一般,奈奈子又自言自语道:“濑名老师一定是讨厌学生。”

  这个句式很是耳熟。

  因为在濑名老师来我们高中工作之前,奈奈子也用相同的句式重复过——“月永同学一定不喜欢老师。”

  只不过语气和现在大相径庭。当初奈奈子话中的“老师”不是特指胜似特指,遥遥指代的是在濑名老师所替代的那个国文老师。

  对方是刚毕业的东京女性,年轻貌美,打扮时尚,一看就不属于我们这个小小的偏僻海岛,或许就是那份遥不可及的美丽,让她迅速成为了全班多数男生的梦中情人。唯独月永同学不买她的帐,照样缺课旷课,依旧满学校地找不到人,这让奈奈子很是高兴,仿佛胜利似地对我宣布道:“月永同学一定不喜欢老师。”

  如今看来,事实却未必如此。

  自从某日,从濑名老师将月永同学拎回教室开始,月永同学就再也没旷过课——至少没旷过濑名老师的课。

  我不知道月永同学讨不讨厌老师,但他一定很喜欢濑名老师。

  当然,把目标转移到濑名老师身上的奈奈子,已经不会在乎这种小事了。和小时候一样,奈奈子的兴趣总是那么容易被转移,但每次又是那么心无旁骛。曾经让她羞涩脸红的月永同学如今成为了她恋爱道路上最大的阻碍者,打断她和濑名老师的一次次私下谈话;与此同时,月永同学又成为了她的挡箭牌,就是因为有了对方的存在,才显得她去向濑名老师搭话的频率没高得那么异常。

  看,月永同学已经完全变成了奈奈子单方面恋爱的附属品了。

  但是——

  “濑名老师一定是讨厌学生,一定是这样。”

  奈奈子又垂头丧气地重复了一遍,我却难得对她深表同意。或许结论过于粗糙,准确地来说,濑名老师并不喜欢与学生来往。

  不止是我们两人,恐怕班上的大部分同学,都已经意识到了这个事实。大家也偷偷议论过几次,为何濑名老师从来没笑过,为何除了上课就将我们拒于千里之外。这几次谈论均以数个异想天开的猜测作为终结,在那之后,除了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奈奈子以外,也只有本就被大家公认为怪人的月永同学和濑名老师保持着亲近关系。

  我暗自思忖着,耳边萦绕着奈奈子关于恋爱的叹息,两人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平时分道扬镳的那个岔路口。

  有几个穿着半缠的邻居大叔从我们身边走过,肩上扛着夏日祭典的道具,似乎要在开始之前进行最后的准备工作。

  奈奈子无意识地踮起脚尖,往将要举行祭典的方向望了望,然后她回过头来,对我笑着说出了告别的话语:“那我们之后在这个路口见面吧。”

  “嗯。”

  “对了!”还没走出几步,奈奈子又扭回头来。她总是这样冒冒失失的,没想好之前就已经做出了下一步的行动,“可惜你把长发剪掉了,我觉得你还是长发更配那套牵牛花纹的浴衣。”

  明明也不是什么值得特意回头的大事。我无奈地露出微笑,摸了摸修剪到齐耳的短发尾茬,轻声回答道:“我觉得还好呀,毕竟夏天到了。”

  “这样会凉快点吗……”奈奈子嘟囔着,重新迈开回家的脚步,我也转过了身去。夏日的夜晚总是来得很晚,现在的天空也不过刚露出些昏黄的色泽,却奇迹般地浮现出了圆月的轮廓。

  今天的月亮想必会极其美丽吧。

  我望着那轮月影,忍不住那么想道。

  如果能遇到月永同学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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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濑名泉对夏日祭典毫无兴趣。

  大学的友人曾经回答过他参加夏日祭典的意义:“还有什么能比穿着浴衣的女孩子更美妙呢?”

  因此,拜热爱此类祭典的羽风薰所赐,濑名泉也凑过几次热闹。仅仅只是那么几次热闹,就足以让他下定“不会再参加”的决心。

  人山人海,沸腾的声音,隐藏在人群里的小偷,拿着棉花糖到处乱跑的小孩子,不论是哪一项都让濑名泉觉得糟糕透顶。

  如今濑名泉站在卖苹果糖的摊位前,又将以前的糟糕回忆反刍了一遍,一边出神一边后悔。而把他拽出来的热血同事正被几个小孩子团团包围,对方头顶上歪扣着个假面超人的面具,对请客的要求来者不拒,乐呵呵地掏出钱包买下一大把苹果糖,蹲下来分给女孩男孩们。

  看起来真像地主家的傻儿子。

  濑名泉将双手束在宽大的袖内,冷眼作壁上观。他掐指一算,预料到当守泽千秋的钱包弹尽粮绝之际,必然要将自己也拉进小孩子的包围圈内。

  想到这里,濑名泉当机立断地转过身去,还没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几步,就听见有把熟悉的声音惊喜叫道:“呀!是濑名老师!”

  “……”

  濑名泉刚朝声源地扭过头来,出声者就已“蹬蹬蹬”地小步跑至他跟前。穿着樱色浴衣的少女一手拉着她的同伴,一手下意识地调整自己的发簪,刚才的大嗓门仿佛瞬间消失殆尽一般,细声细气地对濑名泉说道:“濑名老师也是来看烟花的吗?”

  这个“也”字意味深长。濑名泉不着痕迹地拉开了点两人的距离,奈奈子这点少女情怀人尽皆知,作为国文老师的他当然也看出了一二。

  只可惜纤细柔软的少女情愫于濑名泉而言宛如洪水猛兽,他不得不对其退避三舍,以免这场潮水吞没奈奈子,也吞没他自己。

  还没等濑名泉作出回应,他的背上就突然一沉,熟悉的发丝触感搔着他的后颈,那个莽撞的不速之客旁若无人地打招呼道:“呜啾——哇啊!对我温柔点嘛!濑名老师!”

  “别在大庭广众下做那么出格的事啊?你是笨蛋吗?”

  虽然刚刚被对方从背上无情甩下,但月永レオ看起来依然和平常一样快乐,反倒是面前的女孩子迅速变了脸色。那点含苞待放的羞怯霎时间褪去了,奈奈子叉起腰来,反问道:“你怎么老是在我和濑名老师说话的时候出现啊,月永同学!——别拉我!”

  奈奈子的同伴阻拦未果,侧过身子躲在张牙舞爪的她身后,只露出泛着点红晕的、新月般的脸颊。月永レオ眼尖,仿佛发现新大陆一般歪过头去,问道:“咦?叫什么来着——想不起来了!你剪头发了?”

  “可恶!不许无视我啊!”

  奈奈子气得跺了跺木屐,将朋友往她背后一藏,这下遮得严严实实了。

  “我朋友剪头发关你什么事,去——去——”

  “用赶狗的态度对我也太失礼了吧。”月永レオ鼓起腮帮子,还不忘拽起了濑名泉的胳膊,“那我和濑名老师就先走了啰,拜拜。”

  “喂!给我站住!明明是我先来的!”

  “对了。”月永レオ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回过头去,露出了个灿烂的笑容,“剪的短发还挺可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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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哦。

  濑名泉乐得从女高中生的搭讪中脱身出来,因此刚刚一直沉默不言,难得心甘情愿地被月永レオ拉着往外走。

  不过这场旁观倒是让他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实。

  眼看着就要望见海岸线,濑名泉挣开了月永レオ拽着自己胳膊的手,打趣道:“你还挺受欢迎的嘛,月永同学。”

  “是吗?濑名老师才是吧?”

  月永レオ并不是很明白,这幅样子让濑名泉在心里平白地叹了口气,他第一次借着月光打量起眼前的高中生。稍显凌乱的橙色头发,眼尾上挑的翠色眼眸,如果再长高个五公分,受欢迎指数或许能翻一倍。

  “……你以后大概会让很多女孩子伤心吧。”濑名泉伸手将他的头发揉得又乱了几分,转换话题道,“你居然没和你妹妹在一起啊,真是稀奇。”

  “ルカ碳和她朋友在一起,让我不要跟在她身后。”

  哦。这样啊。濑名泉点点头,想起了自己那个也似乎到了叛逆期的表弟,第一次涌起和月永レオ感同身受的共鸣。

  “还有啊。”不知是迟钝还是敏锐,月永レオ绕了个弯,又拐回到了刚才的话题之上,“我不会让女孩子伤心的。”

  奇妙的预感袭击了濑名泉,他直觉他该把伸出的手收回去了,但在电光火石间,月永レオ捉住了他的手腕。

  他注视着他,更准确地来说,从刚才开始,他就没有将视线从他的身上移开。

  夏日祭典的喧哗声在这个近似永恒的瞬间远去了,只有海风将少年的声音送到了濑名泉的耳边。

  “因为我只喜欢濑名老师你啊。”

  ——哗啦。

  那是潮汐起落的声音吗?还是自己身体里的血液倒流冲上血管的声音?

  濑名泉想抽回手去,但月永レオ紧紧地攥着他不放,中指节的茧摩挲着他脆弱的动脉皮肤,让他情不自禁回忆起那天沾在指尖的铅屑。

  “……把手放开,月永同学。”

  “不。”

  月永レオ固执地抬着头,他没有笑,一双澄澈的绿眼睛映着濑名泉身后的巨大银月,而那两片小小的月亮里又有两个更小的濑名泉。

  “我喜欢你,濑名老师——濑名。”

  那些黑色的粉末是什么时候落到他的胃袋里的?它们沉淀在胃酸之下,压在胃底,一阵又一阵因为过于紧张而产生的反胃感自濑名泉体内涌起。他想吐。但他又为什么要紧张?只不过是青春期最寻常不过的悸动而已,和身着樱色浴衣的奈奈子一模一样。是在懊悔自己不该因为对方是同性的关系就放松了距离的把控吗?是对这过分亲密的身体接触产生的厌恶感吗?

  都不是。

  “叫我‘濑名老师’。”

  濑名泉终于能抽回手去,他将右手背到身后,朝海岸的边缘一步步倒退过去。但月永レオ就站在他的眼前,身形单薄又孤单一人,于是濑名泉又不愿意倒退太多了。

  这让濑名泉神使鬼差地想起他们两人初次相见时,他在天台上找到月永レオ。对方坐在栏杆上,正在出神地在素描本上描绘最高枝上的小鸟,白色的学生衬衫灌满了风。这副危险的姿态让濑名泉连大气也不敢出,敛声屏气接近他背后,一把抱住他的腰将他拖回天台。

  月永レオ被濑名泉压在身下,一双盛满了困惑的绿眼睛慢慢被后者的身姿所占据,他没像意料中一样大发脾气,反倒愣了愣神,只问道:“我能画你吗?”

  当然不能。

  当时的答案如今濑名泉还是能斩钉截铁地再给一次。

  月永レオ应该去画那个短发的女孩子,去画年纪相仿的谁都行。无论如何,身为老师的濑名泉于情于理都不会出现在选择项里。

  虽然这家伙本来就是会在ABCD全错的时候,在答题卡上写个E的怪人。

  “自从遇见你以后,我就没画过别的东西了,濑名老师。”

  仿佛读出了濑名泉的心声一般,月永レオ翘起嘴角,向他这边走过来。他凭什么露出那么自信的笑容呢?明明他的声音听上去泫然若泣,仿佛被逼至绝境的囚徒,但他却依然冲濑名泉笑了。

  “不知不觉之中,从我的笔尖所浮现出来的,都是濑名老师你。好奇怪啊,不管我画多少次,画中的你却都拥有着全然不同的美丽——在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我就下定了决心——我要让濑名老师留在我的身边。反过来也没关系,不管濑名老师在哪里,我都要去往你的身边。”

  “噗通。”

  “噗通。”

  心跳声和落水声几乎是同时放大回荡在濑名泉的耳边——仿佛是印证自己刚才所言不虚,在濑名泉自暴自弃地放任自己落入海水怀抱的一刻,月永レオ也跳入了海中。

  橙发少年不费吹灰之力地捉住了他的手指,那个原本圆满的弧线中止在月永レオ的手心里。在夜晚漆黑的海水里,濑名泉看不清楚他的身形,却被对方的力量引导过去,藏着心脏的左胸膛隔着衣物与他紧紧相贴。

  “……”

  在两颗心脏跳动频率严丝缝合的那一刻,濑名泉知道自己该缴械投降了。

  有什么柔软而温暖的东西捧起了濑名泉的脸颊,但紧接着落到他脸上的那个吻却是冰凉的,带着孩子气的紧张,摸索着,一点点贴近他的嘴唇。

  ——咻。

  那是仿佛消音手枪般的奇异响声,在两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是一声“啪”的炸裂音,无数绮丽的流光从天空中落下。第二声、第三声、第四声,海面上倒映出一片由各种色彩所混杂而成的光幕,像是浸满了星星。

  月永レオ忍不住伸手去触摸濑名泉被烟花映亮的湖蓝色眼睛,这让他想起在地理课上所看到的,宇宙中的美丽银河。

  但先于他一步的,是濑名泉覆在他眼上的右手。

  

  END。

本来准备写的是一个包含更多残酷元素的相互救赎的故事,虽然那些设定我也没彻底推翻只是没写出来。或许从第二天开始非常深柜的濑名老师就会开始躲着月永同学,但因为最后一定是Happy END所以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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