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翔】夏天、暴雨和猫
*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的流水账，标题随便取的。
*隶属于某个系列，不过现在大概已经没什么大关系了。
夏天、暴雨和猫
S市的机场地上铺着的瓷砖被擦得闪闪发亮，光可鉴人，同周遭安置着的金属座椅一样，板着与行色匆匆的人们同一张刚硬而又冷漠的面孔，这倒是和终年冒着寒气的内部环境很相宜。
孙翔顺着人潮走出机场，S市八月的热浪在出门的那一瞬间拂到了他的脸上。今天没有见到太阳，厚厚的云层匝匝堆砌在天际，阴沉沉地居高临下着。所以现在的暑热并不怎么干净直接，只不过像是和空气中过多的水分子紧紧抱团一般，令人喘不过气来，浑身难受。
“喂？我就在机场门口啊——哦，我看到你了，757是吧？”
隔着车窗，孙翔看见了他通过打车软件所叫的车的车主，他挂了电话，拉起行李箱，大步流星地冲那辆银灰色的现代走去，一只耳机挂在他耳朵上，另一只又在半空晃晃悠悠地甩着，有时候会掉进他嫩绿色T恤的领口里。
孙翔将他自己同他的行李箱一起塞进车内，穿着牛仔裤的长腿在座位前折叠着，他顺手将之前戴着的墨镜同耳机线一起夹在领上。司机从后视镜里面瞟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问道：“学生啊？”
“呃，差不多吧。”
孙翔没怎么想解释，随口敷衍了一句。
“来S市念书的吧？哪个大学啊？”还没等孙翔回答，这个中年男人就自顾自说下去了，语气中带着一份轻松的调侃，“你们这些小年青，怎么都那么喜欢打游戏呢，啊？还非得去人家俱乐部看看，我这一个暑假下来都拉了多少和你一样的单了。——有那么好玩吗？”
“……”
孙翔正忙着给孙母发微信报平安，他打字快，一向不怎么爱发语音，将此告一段落以后正好听到车主最后一句话，他下意识将视线落在窗外疾驰而过的景色上，S市和H市距离相近，同样繁荣，搁在孙翔这样一个外乡人眼中总有几分相像。这样相似的风景在孙翔浅褐色的瞳孔中匆匆掠过，最终沉淀成一簇暗色，但他却不自觉地扬起嘴角，说道：“好玩啊。”
好玩到千里迢迢地跑来这里，就是为了打荣耀。
上高架之前一切顺畅，下高架以后堵成了狗，红绿灯又多，车走走停停，短短一截路就开了半个多小时，加上闷热的天气，车内的两个人心里都不由得有无名火，所以也不怎么开腔说话。
时至下午五点，孙翔快饿疯了，就在离轮回俱乐部有三五个街区的那个十字路口叫停了车，提前结账，下车觅食。
孙翔下车的这块地可以吃东西的店倒是挺多，但孙翔想尽早到轮回俱乐部，遂随便钻进了一家全国连锁店——沙县小吃中，叫了碗炒河粉填饱肚子。
天气不好，店内客人也不多，店员的脸上多是懒惫的情绪，上完了菜以后就叉着腿坐在凳上看电视。
电视里播的不知是哪日的回放，地方电视台里一本正经地说着早就已经被嚼烂的、孙翔转会轮回的新闻，话里话外夹带着称赞轮回俱乐部一掷千金的豪气做派的私货，称赞完后又开始充满希望地展望未来，没多久就被摸索到遥控器的店员快进着跳掉。孙翔在嘉世时候的照片在电视上一闪而过，又马上回到了烂俗的偶像剧。
孙翔埋头吃着炒河粉，塞在耳朵里的耳机还在放着他叫不出名字的日文歌，那个女声反反复复唱着“从此地出发前往何处”“没有感到不安吗”。不像是什么熟悉新番的OP或者ED，大概是他的表妹硬是推荐给他的。
雨声就在她唱到“想要化身为通往前方的列车”的那个时候，突然之间掀了起来。
孙翔没太在意，反倒有些“终于下雨了”的爽快感。他自顾自吃完了河粉，没怎么多想就伸手进背包里摸雨伞，翻了五分钟硬是没找到，这才想起来雨伞昨天被他压在行李箱底，现在想抽也抽不出来。
这其实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孙翔在很多时候都大大咧咧着，做事不经过大脑，所幸他运气不错，多数时候都能一帆风顺，但是摔也摔得特别狠，痛到会让他在那一瞬间产生似是而非的悔意。然而孙翔依然是大大咧咧的，在爬起来以后又将那些悔意抛之脑后。
或许是觉得孙翔有些眼熟，店员有意无意地多看了他几眼，很快又兴趣缺缺地转回头看电视剧，随口提醒道：“往东走几步，附近有小超市。”
孙翔“哦”了一声，踌躇了一会，还是拖着行李箱走出了沙县小吃店面外。
街道上依然堵着车，各种颜色的轿车歪歪斜斜排列开来，喇叭声断断续续地响了几声，当中有不少行人打着伞穿行而过，踩碎了柏油路上倒映着车灯的水洼中的金黄色光亮。
雨比想象得更大。
虽然在荣耀里，职业选手像是都在心中存着一张GPS地图一般，但在现实生活中，孙翔的方向感相当糟，所幸这个世界上没什么事是一个IPhone所做不到的。
孙翔站在店家的遮挡板下，确认了东面在哪，正想朝那个方向走去，一转过身，一顶黑色的伞就闯进了他的眼底。那把黑色的伞倒也不是纯黑的，在伞面上还印着轮回的LOGO，LOGO下面是俱乐部的地址和电话号码，比起周边来说，怎么看都像是俱乐部员工的福利。持伞的那人另一只手拎着塑料袋，脸被垂下的伞面挡住。他是这个嘈杂喧闹的环境下毫不起眼的甲乙丙丁，却不可思议地被孙翔的眼睛所捕捉。
孙翔看着对方破开雨幕，毫无自觉地朝他走来，又毫无自觉地与他擦身而过，忍不住扭过头去，叫了对方一声。
“周泽楷。”
“……”
孙翔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在两人所拉出的那段不长不短的距离中响起，那个人止住了脚步，回过身来，抬起了伞，露出了孙翔所熟悉的面容。
周泽楷与孙翔四目相接，他的表情有些愕然，孙翔却有些得意洋洋的，这是他大大咧咧按直觉行事的又一次胜利。
“到了？”
周泽楷向孙翔走近两步，因为在街道上与孙翔始料未及的相遇，他看上去有些手足无措。
他应该提前跟自己或者经理说一声的，周泽楷想着。他们在S市的相遇本应该是在机场或是俱乐部的大厅里，这样的相遇是带着轮回战队的烙印的，他作为队长来迎接他们的新队员。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仓促而狼狈地在街头相遇，双方的身份模糊于队友和友人之间，熟络中又带着一线尴尬的生疏。
“是啊，我没伞，周泽楷你带我去俱乐部。”
孙翔扫了周泽楷所提着的塑料袋一眼，里面装着满满当当的猫粮和猫砂，不禁诧异地问道：“你还养猫啊？”
那是方明华的家里所养的猫，因为这个人生赢家的妻子怀孕了，所以那只布偶猫就被遣送到了轮回俱乐部里，接受着年薪上百万的职业选手们的供奉，活像个太上皇。
周泽楷想了想，觉得孙翔很快也会全部知道，就只说道：“一起养的。”
“哦。”孙翔钻进伞里，自然而然地示意周泽楷把伞柄交给他拿，他不怎么习惯和别人一起走，就算是偶尔两个人同撑一把伞，也是由个子比较高的他来撑。周泽楷对此没什么意见，顺便把塑料袋换到右手来拎。
雨是真的很大，真正走进了雨中，孙翔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在他的记忆中，没有任何一场雨，如此适用于小学中所学到的“倾盆大雨”和“瓢泼大雨”。
在那个时候，孙翔想起了小学时候所写的作文，“豆大的雨点狠狠地砸了下来”“雨从天边狂泻而下”，这样的句子涌入了他的脑中，这样的天气和“妈妈冒着雨把发烧的他送到医院”再相配不过。
这样一想，孙翔忍不住笑了一声，注意到了周泽楷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的视线，他挑起眉来，灵光乍现般对他说道：“上一次看到你也在下雨，你是不是姓萧啊？”
说完后，孙翔自以为是个好槽，又自顾自先笑起来，周泽楷沉默了几秒，也很配合地露出微笑。
这一带的排水系统做得并不是非常出色，走了一截，后面目之所及的路上，统统积起了半厘米左右高的水。雨水从伞骨上连续不断地往下滑，把两个人暴露在外侧的小半边身子打个全湿，还不住地落在孙翔的鞋面上。孙翔今天穿了双网面的运动鞋，防水效果约等于零，没走几步就被水浸透，踩起来嘎吱嘎吱地，像是赤脚踩在水上。在刚开始的时候，孙翔还会抱怨几句，到了完全湿透的地步以后，索性沉默起来，尽可能地压缩着与周泽楷的距离。
两人顶着雨，终于走到轮回俱乐部。孙翔收起伞，朝周泽楷看了一眼，联盟第一脸的头发被返程的风雨弄得乱七八糟，碎发歪七扭八地贴在额前，被这样的画面戳到了笑点，孙翔毫不给面子地开始狂笑起来。
周泽楷将伞插进俱乐部门前的伞架上，无奈地看着面前的孙翔，顺手帮他摘掉了肩膀上的枯叶。这样沉默的反击显然非常有力，孙翔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样子恐怕也不怎么样，止住了笑声，岔开话题问周泽楷他的新房间在哪。
轮回的队长不兼职寝室长，孙翔的寝室钥匙还在经理办公室里。周泽楷想了想，带着孙翔去了他的寝室。
他们走过大厅，走过训练室前的走廊，走到周泽楷的房间里，孙翔在途中忍不住感叹轮回不愧是联盟中有名的暴发户战队——他先前待过的嘉世，由于是老牌豪门战队的缘故，俱乐部仅仅提供着充足的物资需要，在装潢上相对而言便比较普通了。
周泽楷担心孙翔感冒，让他先去洗澡，孙翔也不推脱，打开行李箱想把他带着的换洗衣服拿出来，却发现行李箱里进了水，一半衣物都遭了殃。孙翔心痛到无法呼吸，一边说着“我靠”，一边先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包抢救出来，他迅速开机检查，确认没事以后才松了口气。
毕竟对宅男来说，笔记本电脑是他们心中排名第一的女朋友。
孙翔挑三拣四，好不容易找到两件没那么湿的衣服，终于肯进浴室洗澡。
大概过了十分钟左右，孙翔冲完战斗澡，开始因为忘记把换洗衣服带进去，而在里面大声喊着周泽楷的名字。
周泽楷再一次直观地感受到了孙翔这个人所代表着的兵荒马乱，他每次都是这样不由分说地闯进周泽楷的眼前，给他的惊盖过喜。但不知为何，他们两人的步调总能保持着奇妙的一致，让他不自觉地微笑起来。
他应了一声，走过去敲了敲门，一只热气腾腾的手臂就伸了出来，抓过衣服后又“砰”地关上门。
“咦？”
浴室里再次传出孙翔的声音，加了环绕声的效果，听上去有点失真：“周泽楷你给我轮回队服干嘛？你的啊？”
“你的是湿的。”
周泽楷简短地回答了一句，这是他第九赛季的队服，第十赛季的新队服要新绣上一颗星，现在还没送到俱乐部，就等着孙翔过来量尺寸了。
“……哦。”孙翔并不是很高兴的样子，他不习惯穿别人的衣服，但还是酝酿了一下，说道，“谢了。”
孙翔到底还是穿着周泽楷的旧队服出来了，他一边拉扯着那件以黑白黄为主色调的T恤，一边嘀咕着：“我怎么感觉那么别扭，是不是你太矮了，比我小一个号啊？”
“是缩水。”周泽楷坚持道，维护着自己作为一个一米八男青年的尊严。
老实说，周泽楷看着穿着轮回队服的孙翔也有些别扭，他印象中孙翔不是穿着越云队服便是穿着嘉世队服，现在突然换上了轮回的队服，不禁给人以一种恍然的不真实感。
这一切大概都要归罪于那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孙翔本来应该以一个轮回新队员的身份和心态来到轮回俱乐部，接受着来自经理和轮回成员的欢迎，虽然那是无关紧要的寒暄和客套，却也是最重要不过的仪式——从那开始，孙翔才会瞬间从身至心变成V3.0的轮回典藏版。但现在却不是这样，周泽楷模模糊糊地觉得，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孙翔，并没有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已经是轮回成员这一事实。
但这也没什么问题，他们还有很多时间，总会习惯的。
周泽楷拿着换洗衣服去洗澡的时候，孙翔擦完头发，顺手给自己拍了张自拍，把照片发给了心心念念想看他穿新队服的孙母以后，就把手机往床上一扔，又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凑到周泽楷寝室还没有关紧的房门旁，一只白色的布偶猫好奇地往他这个方向探头探脑。
这就是周泽楷所说的那只布偶猫吧。
孙翔那么想着，伸出手去摸猫的头，它出奇地不怕人，反倒用脑袋在他手掌上蹭了蹭。孙翔一下子得寸进尺起来，伸手抱过布偶猫上下其手，一边摸一边冲周泽楷喊：“你养的那只猫叫什么名字啊？”
浴室里的水声有点大，周泽楷没听清，传出一声朦朦胧胧的“嗯？”，孙翔心情好，再重复了一遍的声音也带着被小动物亲近的喜悦，这次周泽楷听清了，回答道：“子弹。”
不愧是周泽楷养的猫——孙翔又一次忘记了周泽楷之前跟他解释的说法，想着猫比主人要可爱多了。
孙翔逗猫的三分钟热度还没过去，自然没发现他的手机在床上震了震，孙母在微信上回复他道：“噢哟，儿子你还是穿这样颜色的衣服更衬得起你。”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