鸑鷟之翎

 @燦陽之下 你看，我的01第一次有了02诶

前篇看这里：01

　　Day1

　　

　　『快点出门，我在你家门口。』

　　“……”

　　看到这条简讯的时候，月永レオ正将一片面包往嘴里送，一不小心吞得太多，噎在了喉咙里。他痛不欲生地弯下腰，深呼吸几次，胸膛上方的胀痛感稍稍缓解，便不长记性地又叼起一片，冲妹妹草草打了个招呼便往外走。

　　打开大门，濑名泉正如他所说的一样侧身等在门口。灰发少年将肩上勒着的球拍袋和书包甩在背后，漫不经心地垂眼滑着手机，听见门扉开启的声响才转过头来。

　　“早上好。”

　　濑名泉面无表情地说道。

　　“呀吼——濑名早上好！”

　　月永レオ雀跃地蹦到濑名泉的身边，还想说些什么，后者就背了过身去，球拍袋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他抬起来的手。

　　“……什么嘛。”月永レオ揉了揉手背，勾肩膀的动作被中途打断，这让他不高兴地嘟囔起来，“濑名好冷淡。”

　　“别在公共场所亲密得太过火了啊？”

　　“咦？但濑名不是我这周的恋人吗？难道这是现在不能公开的情报吗？”

　　“……也有交往对象是不喜欢这种的吧。”

　　“喔，说得也对！原来濑名喜欢的是那种啊——哇哈哈，不愧是濑名啊！”

　　“‘不愧’是什么意思……算了，我没想听解释。毕竟我可不想那么早就对你生气啊？”

　　那么说着，濑名泉瞥了月永レオ一眼，后者从一见面开始就是副笑嘻嘻的模样，连嘴角边沾着的面包屑都没察觉到。

　　“喂、这边。”

　　“嗯？谢啦，濑名。”

　　濑名泉停下脚步，冲月永レオ指了指自己的左嘴角示意。对方迅速会意，大大咧咧地伸手一抹，引得投来的眼神里又多了几分无可救药的嫌弃。

　　“我说啊，你和那些女生交往的时候也这样吗？”

　　“那当然不会了！濑名把我当成什么笨蛋了啊，就算是我也明白要在别人面前保持形象嘛。”被这个话题勾起回忆，月永レオ将双手交叠着靠在脑后，边走边抱怨着，“总是需要收敛真的很累啊，果然还是跟濑名在一起最舒服了。”

　　毕竟我们是十多年的青梅竹马嘛！橙发少年理所当然地补充道。

　　“不要用得意的口吻说这种话啊？对我来说这只算孽缘吧？”

　　“但是我最喜欢濑名了，这样意见分歧了诶，要用猜拳来定胜负吗？”

　　“……完全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喂、笑什么啊？感觉好恶心。”

　　“因为好怀念啊！好像有一万六千年没有和濑名一起上学了！”

　　“那是因为谁的关系啊？”

　　两人一起上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濑名泉记不太清了，大概是小学三年级，或许是小学四年级。而契机又是什么呢？可能是月永レオ腿骨折了，也可能是他连续旷课三天，反正那个家伙带来的麻烦多得是。

　　但中止日常惯性的阻力却是显然易见的。自从月永レオ以星期为频率换着女友之后，今日还是两人第一次结伴上学。

　　……身份却从普通的幼时友人变成了情侣。

　　濑名泉突然觉得有些不爽，即便真的学着像个男友一样来等月永レオ一起上学，他也还没完成角色转换的心理准备。这样一看，他仿佛也成为了月永レオ周替的小女友之一，之前恒常的地位一落千丈。

　　虽然事实也正是如此。

　　“咦？难道濑名寂寞了吗？也对，毕竟濑名没什么朋友嘛。真可怜啊，让レオ哥哥来安慰你一下吧！”

　　“……宰了你。”

　　烦躁还没理出个头绪，便被月永レオ打断。濑名泉避开他玩笑般的拥抱，只回报给一个冷冷的眼刀。

　　

　　既然一起上学了，中午一起吃饭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仿佛是为了验证昨日那句“当成工作认真对待”所言非虚，濑名泉甚至还为月永レオ多准备了一份便当。

　　到了放学时分，两人都有彼此的社团活动。今日轮到月永レオ留下来打扫弓道部的道场，先一步结束网球练习的濑名泉只好等待，并且莫名其妙被委以“麻烦你监督月永了”的重任，委托人是如释重负安心离开的莲巳敬人。

　　这家伙到底要让多少人操心啊？

　　濑名泉一边阅读着文库本打发时间，一边忍不住腹诽着。之前和那家伙交往过的女友也遇到了这种事吗？女孩子的忍耐力还真强啊，完全无法理解。

　　不过跟同班的羽风薰相比，月永レオ倒也能算得上一个靠谱的交往对象了。

　　“抱歉抱歉，濑名等了很久吧？”

　　“没有。”至少还没看完这一章。

　　见换好校服的月永レオ走了出来，濑名泉合上书本，随意地将其塞入口袋里。

　　“回去吧？”

　　“不去甜品店吗？我可以请客喔，就当做是让濑名等待的赔礼好了。”

　　“卡路里太高了。再说昨天帮你付钱的人是我吧？就算你买单也才扯平昨天的事而已。”

　　“濑名好记仇，小气鬼。”

　　“吵死了，所以快点一起回家啊？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在这里浪费时间的？”

　　“好吧……”

　　月永レオ不情不愿地应道，尾音并不干脆利落，不禁让人心生警惕。

　　和月永レオ相处了那么多年，濑名泉早就形成了一套极具针对性的条件反射。怀抱着这样警惕的心情，他同橙发少年一前一后走出学校，期间一言不发，只等着露出副若有所思表情的对方何时发难。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月永レオ也难应付得很。如果说濑名泉是被文学影视培养出了敏锐的感性，那么他则完全只是有着野生动物般的直觉。

　　直觉的缺点是感知模棱两可，优点是迅速自洽。才刚拐过一个街角，月永レオ若有所思的表情便被恍然大悟取代。

　　“这样绝对很奇怪吧！我和濑名不是恋人吗？”

　　“喂，小声点啊。”

　　“现在不是在意这些细节的时候！明明是在交往，但是为什么会那么熟练啊？！”

　　“这不是由你该反问的问题吧。”

　　“不对，与其说是熟练，还不如说是怀念。”

　　无视了濑名泉的吐槽，月永レオ摩挲着下巴，摆出了一副侦探的姿态，自顾自推理出了结论。

　　“这不是我和濑名平常就在做的事吗？——一起上学也是，一起吃便当也是，一起回家也是，就算没有交往，这也是我们的日常吧！”

　　“……”好像的确如此。濑名泉也愣了愣，沉默片刻后挑出点细枝末节反驳，“我平常可不会给你做便当。”

　　“但只是吃濑名做的便当，我也不会得到能够写出情歌的灵感啊，虽然很好吃就是了！”

　　“既然如此，就按照你的步调走吧。你之前和那些女孩子是怎么做的？”

　　“……好像也没什么区别。”月永レオ再次恍然大悟了，“难道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失败的吗？”

　　感觉有什么不对，但又似乎没什么不对。

　　濑名泉的直觉比不上月永レオ，他用逻辑思考了一会，没找到这重推理里的谬误，迟疑地肯定道：“或许吧。”

　　照这样看来，就算濑名泉在一周内勤勤勉勉地当个二十四孝好男友，月永レオ也没办法获取一星半点的助推力。

　　虽然知道了目前的努力是无用功，但到底如何才能做点有用功，他们对此依然还是一无所知。

　　事态陷入僵局，最终打破两人尴尬对峙的，是发现了盲点的濑名泉。

　　“等一下，按刚才的说法，先前你该不会连手都没有牵过吧，れおくん？”

　　“怎么可能啊！既然是恋人，牵手是最基本的吧，不要小看我啊。”

　　“……是吗。”

　　“对啊。”月永レオ倾过身来，一把抓住了濑名泉的手腕，手心甚至还隔着他的一层外套袖管，“就像这样。”

　　“……”濑名泉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先松一口气，还是叹出一口气，“只有这样吗？”

　　“这样不是牵手吗？”

　　“是连小学生级别都算不上的牵手。”

　　“什么嘛，今天的濑名老是用‘你在办家家酒吗’的眼神看我，就算是我也会生气的。”月永レオ不满地鼓起了脸颊，“那你说吧！恋人之间应该怎么做？”

　　这算什么？挑衅吗？

　　是一个让濑名泉措手不及的挑衅。

　　要怎么应对呢？他还没想好，但以往的经验告诉他，假如迟疑的时间超过半分钟，月永レオ就会迫不及待地露出一个欠扁的笑容，然后快乐地宣布他的胜利。

　　让月永レオ得意忘形多半不是件好事，所以现在没有什么空闲让濑名泉缓冲思考了。遵从着身体的第一反应，他反过来捉住了对方的手。

　　手心交叠的那一刻，月永レオ愣在了原地。濑名泉又开始后悔了，他不知道不经过大脑思考的举动，带来的也多半不是好事。而覆水难收，更何况月永レオ吃惊的表情着实罕见，濑名泉心中一动，神使鬼差般地握住了他的手指。

　　指尖穿过指缝时，仿佛有细小的电流擦过，即使如此，也无法阻止两人相扣的十指。

　　“一般而言，情侣都是这样牵手的吧？”

　　濑名泉忍住别过视线的冲动，勉强用着若无其事的语调说道。

　　“……”

　　直到濑名泉抽离手指，月永レオ都没回过神来，他低头注视着那只残留着对方体温的右手——它还维持着五指张开的弯曲状态。

　　“好奇怪啊。”

　　月永レオ慢慢抬起手来，明明是身体上再熟悉不过的一个部分，他却拿审视的目光看它，仿佛是在对着光鉴别宝石。

　　“刚才那一瞬间，好像有灵感降临了。”

　　“哈？”

　　“明明是濑名握住了我的手，但是却有一种落在琴键上的感觉，旋律就这样‘哗’地穿过了指缝。”

　　月永レオ喃喃自语道。他瞳孔微微偏移，目光穿过张开的指间，落在了濑名泉的脸上。

　　在对上那双嫩绿色的眼睛之时，濑名泉呼吸一滞。尽管对方的下半张脸被手掌挡着，但他在潜意识中就已经勾勒出了面无表情的模样。

　　属于艺术家的执拗和专注，在那双眼睛中展露无遗。他不像是在看濑名泉，就像刚才也不像是在看自己的右手，他只是在捕捉美和灵感。

　　希望这家伙没有对以前的女朋友露出这副样子，濑名泉思忖道。完全是男友失格的表情啊，这个笨蛋。

　　“喂、濑名。”

　　短暂的审视过后，月永レオ终于放下手来，笑容迅速地点亮了他的面容，刚才凝滞的气氛也一扫而光，仿佛只是一个错觉。

　　“能再来一次吗？”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