鸑鷟之翎

笔力绝赞光速退化中,文风极其不稳定。
懒癌晚期,不定时失踪。
是个杂食,但是杂食也挑食,会发病。

【周翔】庭有枇杷树(上)

*只有周翔。

*我觉得我似乎写崩了……放出来只为断个后路+证明我还活着,写完(要是能的话)以后会删掉再发一次完整版。

 

周泽楷第一次见到孙翔,是在他八岁的那年。

周泽楷当时年纪尚小,对两代人的恩怨情仇懵懵懂懂,只知道他的父亲和他未曾谋面的爷爷关系势同水火,多年来未曾见面,却因为某一方的病重唤起血脉亲情,达成了暂时的和解。周父终究还是没能像他曾经说的那样,“一辈子都不会再踏进这个家门一步”,在长辈卧病在床奄奄一息之时,按耐不住带着自己的妻儿回来见最后一面。

其实两家之间距离并非很远,驱车一个小时就能抵达周老爷子所居住的老家。它位于尚未被经济开发的乡下小镇,拥山抱水人烟稀少,在沉默伫立的老宅之间偶有一两声犬吠。

周父将车直接停在周宅前院,院子里种着几株树,空间并不十分充裕,周父擦着一棵树的边,堪堪才将车停好,忍不住抱怨了几句。

乡下民风淳朴,几乎每家每户都没有什么锁门的习惯,周泽楷他们一推门就能进去。老爷子独居了二十多年,木制老宅采光良好,但也依然不可避免有些朽木的气息。

招待他们的是,前几个月刚过来照顾老爷子的周泽楷姑姑,她红着眼圈,用方言对周父小声地说着老爷子怕是撑不过这几天了。周父一言不发,沉默地径直朝老爷子的房间走去,周母去放置行李,周泽楷游离于状况之外,对这栋老宅有着本能的恐惧,只是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父亲的身后。

病来如山倒,周老爷子风光了一辈子,而如今床上的他,在周泽楷眼中也不过是一个面带病容的憔悴老者。他似懂非懂地看着他的父亲梗咽着说话,看着他的姑姑落下泪来,看着他的父亲落下泪来,看着他的爷爷笑了,只说了句“好”。周泽楷看累了,目光忍不住在房间里扫视——房间内的布置及其简单,一床一椅一书桌一书架,墙上挂着几幅不知是哪位名家的字帖。

就是在那个时候,周泽楷看见了那个青年。

那个不可思议的青年倚坐在二楼房间半开的窗户上,他穿着版型良好的白衬衫,竖起领子的黑色校服外套,一幅穿越时空般的民国时期青年的打扮。他靠着窗沿,长腿支在窗台上,黑色的短发缘随着他偏过头来的动作,与衣领相触。

周泽楷转过头去看他的父亲和姑姑,但他们却像是完全没注意到这个不速之客一般,话题终于快要告一段落,逐渐朝让老爷子好好休息一会的方向过渡,任由那个青年跳进房间内,走到周老爷子的床边。

青年像是注意到了周泽楷难以掩饰情绪的小脸,以及他随着自己动作而微微偏移的黑色瞳仁,饶有兴趣地挑起了眉,说道:“你看得见我?有点意思嘛,小鬼。”

“那我们先出去了,爸,有事叫我们。”

姑姑的声音和那个青年的交叠着响起,周老爷子说了句“嗯”,眼窝凹陷的浑浊眼睛看向了浑身僵硬的周泽楷。姑姑马上意会,弯下腰来轻言软语地哄自己的小外甥,让他多陪陪爷爷解闷,也不顾他是否愿意,就拉着周父出了房间。

“他也能看见我诶,你们周家人都那么牛逼啊?”

古怪打扮的青年大大咧咧地在床边放置的椅子上坐下,顺手捞起一块切好的苹果送进嘴里。周老爷子皱巴巴的脸上重新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他靠在枕上的头动了动,说道:“你永远都是这样,孙翔。”

“哪样啊?”

被叫做孙翔的青年吃完那块苹果,询问的尾音提高了些许声调,能让人体会出几分不合时宜的嚣张挑衅。

“说了你也不懂。”周老爷子摇了摇头,说道,“你陪这孩子玩会吧,别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碍眼。”

“我去,让我帮你带孩子,多大面子啊。”

孙翔说着,却转过头来看向周泽楷,周泽楷像是遇到洪水猛兽一样,吓得倒退了一步,不禁求助般地看向他在之前未曾谋面的爷爷,而后者却用眼神安抚他不用怕。所幸的是,像是觉得这个孩子太过无趣的关系,孙翔很快就兴趣缺缺地转回了头,没过一会就三两步地从窗户跳出房间。

周老爷子不甚在意的样子,只唤周泽楷过去。摸了摸他的手,又摸了摸他的头,以一个留恋人世的老者叹息作为结束。

姑姑曾经说过,周老爷子年轻的时候是出了名的精明,就连垂垂老矣的时候,他也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自己的大限。

在两天后的中午,周老爷子突然提出想去后院走走的要求,他腿脚不方便,轮椅是早已备下的,满足这个要求并不麻烦。周父帮周老爷子缓缓推着轮椅,周泽楷这几日总是伴在他爷爷身边弥补感情,这时当然也跟在他旁边。

六月的初夏午后,阳光灿烂得开始耀武扬威,就算是被茂盛的枝叶切割得斑斑驳驳,也晒得人眼皮发烫。周老爷子伸手去抚摸粗粝的树干,抬起头来,眯起了眼睛。

周父不过以为是他的老父亲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眼,只有周泽楷知道,事实并不是如此。

因为周泽楷的眼睛中,和周老爷子一样,映出了那个民国打扮的青年身影。孙翔靠在一根逸出的枝桠上,居高临下地冲他们笑了笑,一如之前那样没心没肺。

在年幼的周泽楷的记忆中,孙翔仿佛是一直是这样的,对人世间的生老病死不以为意,不通世故到了冷酷的地步。即使他和周老爷子几十年的交情,在几日后的葬礼上,坐在窗台上的孙翔依然是周泽楷熟悉的样子,只不过是有点好奇地看着这些参加葬礼的亲眷们,像是观赏着一出他所不熟悉的戏剧。

浮生半世,对孙翔来说不过是眨眼一瞬,他知道,用不了几十年,他或许就能和那个老友再次相见,就算再也不见,已经经历了那么多次离别,他早已习惯。

没看多久,孙翔就重新回到了百无聊赖的状态,他的视线胡乱地在室内扫着,最后搁在了周泽楷身上。

周泽楷有些呆呆地看着沉浸在或真或假的哀痛中的大家,不知道手脚该怎么放才好一般,露出了无措的表情。他和周老爷子虽然是血浓于水的爷孙,但归根到底,相处也不过短短两天,他知道此时应该悲伤,但心中空荡荡的,连该有的哀痛也转瞬即逝。

周泽楷知道这样是不对的,所以他有点慌乱。

这个时候,像是察觉到了有人看着他一般,周泽楷敏感地下意识侧过了头来,目光与孙翔相接。

悉悉索索,啜泣啜泣。

在这个气氛压抑的葬礼上,幼小的少年,不可思议的青年,这或许是这两个剥离在人群之外的、不合时宜的家伙,第一次的正式相遇。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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